妾髮初覆額，折花門前劇。 郎騎竹馬來，遶床弄青梅。
同居長干里，兩小無嫌猜。 十四為君婦，羞顏未嘗開。
低頭向暗壁，千喚不一回。 十五始展眉，願同塵與灰。
常存抱柱信，豈上望夫臺。 十六君遠行，瞿塘灩澦堆。
五月不可觸，猿聲天上哀。 門前遲行跡，一一生綠苔。
苔深不能掃，落葉秋風早。 八月蝴蝶黃，雙飛西園草。
感此傷妾心，坐愁紅顏老。 早晚下三巴，預將書報家。
相迎不道遠，直至長風沙。 (唐 李白長干行)
假日到汐碇公路踏青，途經一座百年古宅，見房門輕掩，石階苔蘚厚植，遂趨前探視，有一老嫗倚門探望。此景竟讓我湧起苔深不能掃．．．坐愁紅顏老的感嘆。
五月榴花照眼明，枝間時見子初成。
可憐此地無車馬，顛倒蒼苔落絳英。(朱熹 題榴花)
蒼苔導因此地無車馬，是陰溼多雨人煙罕至的必然結果，即使榴花嬌豔滿枝，也只能和青苔相伴，這是詩人觸景而生的悲涼情懷。
幽徑苔蘚，古木參天。結盧山曲，水繞柴關，山林高臥送流年。
幽居有餘樂，奔走愧儒冠，莫問野人生計事，酌酒吟詩樂陶然。
雲生坐來石，風掩讀殘篇。青山有約長當戶，流水無情自潺湲。
開窗來遠岫，捲簾山月、月到床前。閉門留野鹿，時與鶴同眠。
可愛山翁無一事，松岩茅屋不知年。（明清歌曲三百首 山居樂）
其實苔蘚不僅代表無人聞問的淒清感覺，這首選自明清歌謠《昇平署岔曲》的山居樂，幽徑苔蘚卻是氣定神閒的文人雅士引以為傲的標記。閉門留野鹿，時與鶴同眠，有帝力與我何哉的氣魄與豪邁。
苔深不掃禪意深
日本京都有座1300年歷史的西芳寺請按此，或按此，或按此，又名苔寺，其庭園種植一百二十種苔蘚，為保護苔蘚免遭踐踏，還限制遊客參觀，欲窺其全貌需參加寫經活動且得付日幣３０００元的高額費用。
在禪宗裡，苔蘚於陰溼角落裡綻放的旺盛生命力，正是寂靜空幽的象徵。向佛的唐代王維詩曰：
輕陰閣小雨，深院晝慵開。
坐看蒼苔色，欲上人衣來。〈書事〉
又曰：
空山不見人，但聞人語響。
返影入深林，復照青苔上。〈鹿柴〉
凝視青苔竟如入定，懷疑它都快要爬到身上來了，如此定靜功夫讓青苔有了深沈的禪意。
我喜歡青苔的翠綠和生機，所以常在花盆上鋪上一層鮮綠的苔蘚植物，也曾經在書桌上的玻璃球內種植蕨類和青苔，靠著窗外偶而照射的陽光存活數年。雖然它時而讓人感覺孤寂，卻也是遠離塵囂的小小寄託。這不禁讓我想起明代散曲家王磐的〈題石亭〉：
石亭蔭涼，撐開竹影，放入山光，
燕兒對舞鶯兒唱，天助詩狂。
借林間煙霞一掌，躲人間萬事奔忙。
襟懷放，對清風颯爽，歌「窈窕」兩三章。
這般生活，是何等瀟灑！
《2010.1.9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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