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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北的冬天,尤其靠山邊地區,一個月有十五天,雨;總是下不停。

不要忘了帶傘,是台北冬天生活的一部份,不僅早上出門不能忘記,否則下午不是淋成落湯雞,就是要傷腦筋評估是否再買一把,繼續累積後車廂的重量。此外拜訪客戶、搭乘捷運,尤其天色恰好放晴,壓根兒忘記帶傘這件事,出了門才發現手上少了東西,過後又不好意思追問,於是家裡的雨傘來得簡單,去得也飛快。

多年前,在展覽會場看到美濃紙傘的典雅飄逸,腦中剎時浮現許仙白娘子的身影,於是不惜高價買了一把,只是會場展開檢視後,從此未曾打開過,心想堂堂西裝都會男撐著它走大街,似乎太過矯情。後來又覺得真有一天實現開咖啡店或pub心願時,可以當作增加藝術氣息的裝飾,騙來幾位騷人墨客,因此保存至今。

談到油紙傘,就想到一則禪宗公案:
有位信徒在屋簷下躲雨,見一禪師撐傘走過,說:「禪師!普度一下眾生吧!與我同走一程如何?」禪師道:「我在雨裡,你在簷下,簷下無雨,你不需我度。」信眾立即走出簷外,站在雨中,說道:「此刻我也在雨中,你沒理由不度我了吧!」禪師:「我在雨中,你也在雨中,我不被雨淋,是因為我有傘;你被雨淋,是因為你無傘。因此不是我度你,而是傘度我,你要被度,不必找我,請自己找傘吧!」說完揚長而去!意味著自己找到真如佛性,即不會被魔迷(雨淋),自己不帶傘而妄想別人度我,豈能稱心如意?

傳說先民每逢男丁十六歲成年禮時,父母會贈與一對油紙傘;取傘中有四人像個小家庭,傘形圓滿之意,此外女兒出閣時,也會陪嫁一對紙傘,象徵兒孫滿堂。在台灣婚喪習俗中,傘仍保有驅邪避煞、分隔陰陽的象徵意義,把這件日常用品昇華到玄學的境界。

在台北街頭,傘可是四季通用,豔陽天,它是嫵媚的都會仕女遮陽聖品,女士們為了美白完全不理會醫生們苦口婆心勸告:適當的日晒可以預防骨質疏鬆,奉一白遮三醜為圭臬,讓我想到有一次搭機赴歐洲,途經曼谷機場,上來一大群晒得滿臉通紅全身古銅色的白人。黃種人想白,白種人想黑,麥可傑克森漂白,莫非真的物極必反。

傘也是傳情的工具,想像一下綿綿細雨傘下的情侶,拜老天爺之賜,兩人非摩肩擦踵無法全身而退,再加上耳邊細語,場景美氣氛佳,兩人怎不擦出愛情火花。不過,也因此讓人提高警覺,不敢隨便接受路人好意,縱然天有不測風雲,前一刻豔陽高照,接著就是傾盆大雨,眼看有人撐傘驕傲的從身旁走過,我也不敢造次請他度我一程,生怕他就是那位講大道理的禪師,只能乖乖等老天放晴或再掏一次腰包。即便自己有傘,更不敢邀漂亮美眉共襄盛舉招來白眼,於是只敢度歐吉桑過彼岸,對簷下楚楚憐人的小姐說抱歉。

相較於穿雨衣的臃腫與攜帶的窘態,收放自如的傘可謂人類偉大工藝傑作,不僅陰晴兩用,還可充當拐杖凸顯紳士風采。不過簡單一把圓傘,竟然也可延伸如此複雜念頭,惹出這麼多塵埃,還真的要感嘆無事生端好人難為!


2006.12.14雨天偶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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